欢惨人间

【尼吉】失衡(FIN)

||絮叨一下。想起来半年前还有个坑,二刷了TV后填了一下,前文改了一些,就把全篇放在一起了。


||自我流OOC,原作向瞎掰,基本上都是半夜突击瞎脑的,随便看看就好。


||依旧的cp意味不明显,但既然前篇都tag了,就恬不知耻地再tag一次吧。





吉恩站在多瓦的夜风中,脑袋感到一阵不可抑制的眩晕。他表面上还是淡淡地,手里夹着烟,蓝色的烟雾随着夜风飘撒开来。他在想刚才利利乌姆对他说的话。像琴弦振动似的声音和莫芙的话语渐渐混合在一起,引得他的脑袋嗡嗡作响。他觉得自己像是失重一般,好像随时就要跌倒了。


是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微妙的不适感渐渐累积,失衡的感受越来越强烈,直到自己被拖入漩涡的中心。


莫芙和利利乌姆必然不是策划政变的同谋,他们都是足够敏锐的人,不可能三番两次用同一套话来拉拢要挟他。他们的背后是不同的势力,可能恰好怀着一样的狼子野心,也可能都是秩序的守护者。或者是,针锋相对。


那么格罗苏拉呢,利利乌姆对他的指责究竟是确凿的还是莫须有的?他从心底不愿意相信格罗苏拉是规则的破坏者。还有那个白痴王子,他真的想莫芙所说的一样是个缺心眼儿,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角色?不过王子还是很年轻,论谋算怎么比得过老狐狸,五长官一定都知道了政变正在酝酿之中,斯佩德和帕斯蒂斯却没有什么动作的样子。而且即使已经过了99岁的生日,国王还是一副一如既往的康顺的样子,既然没有退位的打算,他也不可能放任别人在自己的王国里捣乱。一直呆在国王身边的执行院院长呢,他会对这样的日子感到厌烦吗?


吉恩狠狠撮了最后一口烟,闭上眼忍受恼人的失衡感。他一反常态地感到焦躁了起来,连焦油的味道都不能消解半分。他下意识去回想什么是这失衡感的源头。肯定早于来到多瓦的行程,也不是莫芙的邀约造成的。应该是更早的时候,是监察课险些被废除的关头?不。


一定是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侵蚀了他的平静生活。一定是什么很重要的地方出了差错。


他想不明白,越想越感到头疼,脑海里蔓蔓缠缠,浸在比多瓦的夜空还浓稠的黑色里。但是他还是迫切地想要找到这个源头,他想他距离答案已经很近了,就在身边,就在眼前……


“吉恩。”


吉恩像被突然惊醒,瞬间觉得耳边的风声原来这么清晰,风中传来尼诺关切的声音:“你还好吗?你的脸很红,简直像喝醉了一样。”


吉恩转过身子来,用手背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和耳朵:“不,我没有喝酒,虽然我也觉得我像醉了一样……萝塔呢?她到哪里去了?”


“她跟着诺特去参观国王的藏品了,我看她很感兴趣的样子。”


尼诺一边说着,一边慢慢举起相机,对着吉恩扶着额头闭着眼睛的样子拍了一张。这时候他居然还露出了笑容。“我觉得你真的需要休息一下,我们进去吧。”


吉恩应了一声,扶着好友宽厚的肩膀走回宴会厅。他这时候才察觉到,原来有这么多人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。他们的目光闪闪烁烁,在交错的身影间朝面色不佳的吉恩看过来。


他们找了一个没人的小隔间坐下,房门把宴会厅里的喧杂隔离开来,周遭一下变得格外安静。在尼诺面前吉恩感到有些轻松,脑袋里的嗡鸣已经没有了,但还是感到发晕。热气从领口里散出来,拂过他疲惫的脸。他闭着眼。


“你要喝水吗,我给你倒一杯。”吉恩没有回答,不远处传来尼诺倒水的声音,杯子叮叮当当地。


热气散去后他觉得舒服些了,注意到了尼诺放在桌上的相机。“我可以看吗?”


“什么?”


“你的相机。”


“看吧。”


相机里的照片没有很多,大概是不久前才新换了存储卡。最早的照片是在三天前拍的,是几张广场上的鸽子和一些街景。隔天没有照片。然后是施万王子的成人礼,有来自13区的精英群像,还有三人的合照和国王对着萝塔说话的画面,再往后翻就是晚宴上的情景。


吉恩摁着按键一张张看过去,停留在最后一张照片上。他看见镜头里的自己站在灯光昏暗的露台上,一只手夹着烟,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脸,额发垂下来,脸颊和耳朵通红。


吉恩明显感受到自己瞳孔骤缩,在看到这张照片的瞬间那失衡的感觉又来了,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,心里却是一沉。


尼诺把杯子放在他面前,在他身边坐下:“我给你泡了茶。”他扫了一眼吉恩盯着看的照片,把目光转回吉恩表情冷清的脸:“这张怎么了吗?”


“尼诺,”吉恩把相机关掉放回桌上,“我们是朋友对吗?”


“当然。”


吉恩转过去,目不转睛地和他对视:“我们是朋友……对吗?”


尼诺看着那双蓝眼睛,它直直盯着自己,毫不动摇,看得自己开始畏缩。空气安静了一会儿,最终尼诺迟疑地说:“……如果你觉得是的话。”


尼诺跟着吉恩重新回到宴会厅,两个人并排站在角落里。刚刚听见自己的回答吉恩又不依不挠地逼视了他一会儿,然后迅速起身说“我们该出去了”。他突然觉得有点搞不懂这状况。尼诺现在突然特别想看吉恩抽烟,想闻闻那股熟悉呛人的烟草味。几分钟前在隔间里发生的一切令他尴尬不已,吉恩的蓝色双眼像是一把刀似的要把他剖开来。他们已经相识十五年了,尼诺已经心怀秘密观察吉恩三十年了,他从没想过他们之间会遭遇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。


他不知道到吉恩是否知道了什么,或许是谁告诉他的,或许是他猜测得知的。尼诺撇过脸去看吉恩,看见他依旧淡漠的表情,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

 

 

离开多瓦后接下来的时间里,吉恩确实表现如常,没有丝毫异样。但是尼诺仍然不敢肯定吉恩有没有察觉任何东西——他的监视或者别的什么。明明吉恩还是像过去那样上班、视察、购买食品、照顾妹妹,他却在这监视过程中感到了日渐强烈的不协调感。这个感觉让他十分痛苦,没有任何预兆,但总觉得大祸将临。


尼诺一直觉得自己对吉恩了如指掌。他知道他的身世,知道他的小习惯,知道他对莫芙的情愫,知道他的每个侧脸。可是吉恩的疑问一下击中了他,他真的有这样的把握吗?


他跟随着出差的吉恩潜入了斯维茨区。一开始也十分平常,当沃布拉站在窗前的时候,尼诺也在不远处往窗户里窥视。他从望眼镜里看见吉恩拒绝了马车开始散步,不禁因为他的小任性笑了起来。


后来发生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。吉恩被包围,三个人把他带走了。尼诺藏在桥下的阴影里,他不想去看的,可是他必须去看,眼睛大睁着,太阳穴的血管砰砰直跳。不能过去,他对自己说,不论是作为克劳还是作为尼诺,你都不能过去。等他回过神来时,发现自己的手指上都是伤口,可他狠狠捶打石砖的时候却全然没有疼痛的感觉,脑海里只有眩晕感和喃喃自语。他的耳朵嗡嗡直叫,恍惚间只听到“政变”两字。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吉恩与政变无关,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万全的方法来保护他。


吉恩被带走是反常的,自己的失衡感和软弱也是反常的。尼诺扶着石砖慢慢站起来,理智重新回笼。他不能停下来,立刻小心翼翼地跟在这四人后面。


尼诺不知道他们进入据点之后是什么样的情况,吉恩被押进去的时候,他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再次猛然下坠。在这里苦等不是什么高明的办法,可他还是踌躇了好一会儿。他少有地暴躁地抓了抓头,逼迫自己到街上去探听消息。


比起尼诺的焦虑,被看管着的吉恩却感到游刃有余。这里虽说是政变者聚集的据点,却没有令人恐惧的气息。紧张交谈的政变者们比他还要忐忑不安,好像全无政变成功的信心。这显然不是莫芙和利利乌姆口中的政变。比起说是因为野心,这些人说不定是被逼着策划政变的。


斯维茨区吉恩也来过几次了,虽然比不上长期在此驻扎的沃布拉,他对这个封闭落后的“国”也是有些了解的,在这个畸形的区里已经不止一次发生这类事情了。吉恩垂着头想着,自己的处境其实不算很糟糕,反而是这些踹踹不安的“政变者”们才是生活在泥沼之中。


他不知道这时候尼诺被怎样的心情折磨着。


尼诺在附近街上走着,竖起耳朵听行人的谈话,观察来往的可疑的人。期间下了一场短暂的毛毛细雨,可他却像完全没有发觉一样在街上踱来踱去。青春期以来尼诺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烦躁了,大概是从多瓦的晚宴之后,他觉得自己的心态越来越不受控制了。没有道理的失衡感由内到外将他破坏,他的眼前不断浮现吉恩那双冷静的蓝眼睛。


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陷入了愈来愈深的悔恨之中。他自责为什么没能冲上去救下他呢。暴露了也好,被吉恩唾弃也好,至少他不会步入这样危险的境地。天哪,来个谁冲他心口开一枪。


他错过了从另一条小路前往据点的比司吉。等他回到据点周围的时候,西区据点的暴动刚刚被迫开始。然后他看见了沃布拉。除了惊讶以外,尼诺感到稍稍有些安心。在进行监视的漫长时间中,尼诺对监察课的情况也了如指掌。他不去思考沃布拉的立场为何,因为他清楚吉恩对沃布拉的信任和肯定,而他对吉恩的信任只增不减。


尼诺尾随着被沃布拉带出来的吉恩走在小巷里。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吉恩的背影,一如往常一样坚定地注视着他。一切还没有结束,远处传来暴动的喧哗声,脚步声在不断逼近。走在阴暗的巷道里,连沃布拉也格外紧张,不时催促着吉恩。一队人从拐角处冲出来,把吉恩和沃布拉冲散了。


“这个人是ACCA的!”


看见他们狠狠揪住吉恩的时候,尼诺突然感到出奇的冷静,冷静得好像之前的焦躁和痛苦从来没有发生过。混乱的场面是一个掩护,他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冲过去,在瞬息之间权衡了一下手上的力度,敲了两个斯维茨人的脑袋。


他知道吉恩在盯着他,他的冷静又动摇了一下。尼诺侧过身去,故意压低了声音:“现在没功夫对付ACCA了吧!”他并不知道这管不管用,却很容易把自己的身份暴露。可他的潜意识里就是有种冒险一试的想法。转身离去的时候他还是没能忍住,看了一眼吉恩的表情。他看见吉恩盯着自己,两只眼睛亮晶晶的。


尼诺跟着暴动的人奔跑,想着的却是吉恩的明亮的眼睛。他突然有些搞不明白,自己究竟是想让吉恩发现还是不想。


四十岁的尼诺奔跑着,内心像个毛头小子一样酸涩起来。


 

 

因为刚刚镇压了一起政变,斯维茨区的边境出入变得异常艰难,尼诺多费了几天才从斯维茨区里出来。而走官方渠道的吉恩很快就回到了巴登。就像约定的那样,他没有对任何人透露在斯维茨区发生的事情,不管是政变还是自己遭遇的危机。


吉恩想自己应该没有认错,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身影,他们是十五年的恶友,仅凭一个轮廓就可以在人群中准确无误地认出对方。但是他实在不敢确定,尼诺怎么会出现在封闭的斯维茨区,然后在危难发生的时刻恰好解救了自己。


这肯定不会是一个巧合。一直以来虽然他和尼诺非常亲密,可对于尼诺的隐私,吉恩知之甚少。尼诺进入了他的生活,成为自己和萝塔的新家庭成员,但自己却好像从来没有走进尼的生活中去。在自己出差视察的时候,永远都是尼诺突然出现来找他喝酒,而自己不曾知了解尼诺的工作行踪。


不论是谁,意识到自己和朋友之间存在着这样不对等的关系的时候,难免都会感到有些郁结。


“副科长来试下这款新出的草莓奶油蛋糕吧,超级好吃,现在去买都要排队的!”凯利把三角形的小巧甜点放到吉恩面前,然后贴心地放上叉子。


“副科长家里有什么事吗?”咬着叉子的阿特利盯着吉恩的脸,“感觉副科长这两天总是心不在焉的,一点都没有平时沉着利落的样子啊。”


“还是说副科长谈恋爱了呢!”伯劳兴奋地说。十点半的点心时间立刻变成了八卦时间,连科长都插嘴说:“吉恩迟到的青春期终于来了啊。”


“我没有谈恋爱……”吉恩的辩解被淹没在讨论声中,他叹了口气,拿起叉子开始品尝甜点。


凯利买的草莓奶油蛋糕相当不错,连自己的满腹心事都好像被这甜点安抚了。打听了店面在哪里后,吉恩想在下班后给萝塔带一份。他从ACCA总部出来,思考了一下路程:“这回不坐地铁,坐公交好了。”


这会儿他还没有想到问题的答案会来得这么快。黑色轿车缓缓滑过来,停在他旁边。利利乌姆对他说“因为我们拿不到格罗苏拉的监视人的报告”时,吉恩心口一跳。监视人。他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

“你当然不会有感觉。恐怕你早已习惯了,那个目光。”


在这个瞬间,吉恩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尼诺相机里的那张照片。他的脆弱的、恍惚的时刻,被镜头细致地窥视。尼诺的镜头。尼诺的双眼。尼诺的目光。他站在路边,点烟的时候又一次感到眩晕。但是此时此刻的吉恩知道这股失衡感源自何处了,不是因为ACCA,不是因为政变,也不是因为天神一样的莫芙。


他回想起恶友的笑脸,尼诺举起相机,轻巧地摁下按键,自己就仿佛被他看透了。吉恩觉得自己大概有点糟糕,慢慢走回家时脑子还是一片混沌不清。他完全忘了要买草莓奶油蛋糕这回事,连外套都没脱就坐到了沙发上。他突然有点想喝酒,但是除了尼诺之外他没有其他交心的酒友了。他突然想到,每次当他喝醉以后,尼诺会用什么目光看他呢?


萝塔叫他:“你怎么了?”


“没事,”吉恩回过神来,“你刚刚说什么?”


“啊哥哥你最近……我说,今晚吃焗土豆可以吗?上次从法马斯寄来的土豆很不错。”


“嗯,好啊。”他想了想,问,“今天尼诺会来吗?”


“尼诺?为什么这么问?我最近没有遇到他……说起来我们三人好像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。”抱着马铃薯的萝塔转过头来,“其实如果你想的话,为什么不给他打个电话?”


 

 

吉恩认命地给尼诺挂了个电话,他原本说不用了,但被马铃薯占着手的萝塔强烈要求他这么做:“我也想尼诺来我们家吃饭。”


但是他没能约到尼诺。尼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,有些失真:“帮我跟萝塔说声抱歉,最近一直在忙。”


“你接下来还有工作吗?”


“是的,还是要去其他地方取材。”


吉恩还是问出来了:“是哪个区?”


“……比拉区。”他肯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——尼诺迟疑了一下,和晚宴那天一样。吉恩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,好像一切都在印证自己的猜测,但是他少有的紧张又讨好了吉恩。


“去之前来我家吃个饭吧,”他说,“不然萝塔要生气了。”


尼诺在那头轻轻地笑,笑声里夹杂“嗞嗞”的电流声:“萝塔不会这么任性的。”


周末的时候,尼诺就来访了。他带了“蜂熊”的草莓奶油蛋糕,和凯利买的那种一样,萝塔果然非常喜欢。尽兴的晚餐会过后,吉恩像往常一样走到天台去抽烟。印着ACCA鸟的打火机亮起来的时候,他就猜到尼诺站在自己身后了。尼诺很少跟着他走到天台上来,这种时刻他通常在帮萝塔洗碗,然后说几句话逗她开心。


吉恩没有回头,问他:“你怎么上来了?”


尼诺没有立刻回答。他把眼镜摘掉了,在夜风里露出眉目疏朗的脸,像他们平常一起喝酒时一样,神态非常放松。他说:“我以为你有话跟我讲。”


吉恩吐出一口烟,终于转过头去看他:“为什么?”


“因为你一般不会给我打电话。”尼诺走到他的身旁,“我想你可能有什么事要讲。”


尼诺知道吉恩还在执着地看着自己,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双蓝眼睛在夜空下如何明亮如同星星一样。这段时间来,他一反常态地频繁做梦,蓝眼睛总是出现在梦里。他醒来时,在黑暗中睁着双眼,感觉头疼得厉害,同时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动摇。有时候他在想,如果吉恩问起所有夜雾中的真相时,他要怎么回答他?


吉恩说:“下一个视察的地点是比拉区。”


尼诺想:他要问出来了。


可是他说:“我们要是都出门了,萝塔会寂寞的,所以才叫你来。”他冲尼诺笑。


尼诺开着机车在无人的街道上飞驰,繁星闪耀的夜空在他的头顶飞速掠过。一切景色在他眼里变得摇摇晃晃。他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里出来,已经在街上兜兜转转了几个小时。忧虑不安填满了胸腔,所以需要畅快的夜风来洗刷。为什么吉恩没有问呢,问他为什么每次都在视察的地点恰好出现,在斯维茨区也好,接下来的比拉区也好,他是真的没有察觉吗?


尼诺给不出答案,就像自己躺在床上,脑子里混乱一片时一样,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状况。


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啊。眼里只有吉恩的三十年,吉恩不曾发觉的三十年。尼诺以为这一生就会这样过去,自己作为恶友待在吉恩身边,和他一起喝酒,看着他和萝塔过着平稳幸福的日子,在看着他长大衰老的时间里遗忘了自己的年龄。

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美好时光的平衡被打破了呢?尼诺回想着。


 

 

尼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装备。他比吉恩提前两天来到了比拉区,在靠近酒店的山坡上住下。以往每一次跟着吉恩来到比拉区时,他都住在这间屋子里,周围的地形都已经十分熟稔。他知道站在哪个地方可以清楚地看见进进出出的人们。


装备齐全,位置隐蔽,他把一切都想好了,但还是没有预料到吉恩的回眸。


心脏的震动十分清晰,尼诺能听到的声音只有自己心口跳动的声音。刚刚他还在开玩笑似的想着,吉恩是不是要在冰天雪地里抽根烟,下一秒就在镜头里看向了自己。


“吉恩,发现我了。”


这一刻的心情他难以表述,惊喜与恐慌夹杂着向他袭来。他像是回到了那些失眠的夜晚,发现自己无法面对知道一切的吉恩时,就会陷入仿佛坠落般的痛苦之中。这份痛苦深沉漫长,毫无止境,而且像此时此刻的风雪一样寒冷。


他坐在炉火边,通过电话向阿本德汇报突发的情况。阿本德似乎向他下达了什么命令,但实际上他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。尼诺很想睡一觉,他想要闭上眼睛,温暖的黑暗包裹自己,仿佛就可以回到以往的时光里。他想要一个没有政变、没有监视、没有列车事故的梦境,他和吉恩就像真正的朋友一样在街道上散步,或许还可以为他拍张照片。


但现在,“朋友”已经成为奢侈了吧。


尼诺躺在床上,想睡却无法睡去。


在这个忧愁的夜晚里,吉恩坐在吧台边,手里拿着刚刚收到的信。不用打开看他也知道这里面的是什么东西。直到现在,他对于政变还是有种不真实感。从一开始他就表现得不像是一个被卷入这种紧急事态的人,反而更像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。确实在他心里,政变没有太大的份量。一开始听到利利乌姆的话时,他确实感到意外,但冷静下来他就明白这一切不过是更高层次的博弈,和自己一个小小的副科长实际没多少关系。不如顺其自然,看看自己身为所谓政变派之间沟通的桥梁,会面临怎样的状况。


所以他分明不该在这时候感到踹踹不安的。吉恩望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风雪,倏然冒出一个想法:“尼诺会觉得太冷了吗?”


他自己都因这个念头一惊。以往他习惯了尼诺的目光,也不曾在意自己心里对尼诺的想法;现在他终于又一次意识到了尼诺的目光,也才发现原来自己总会在这样不经意的时刻想起尼诺来。不知不觉间,自己的生活中已经到处都是尼诺的影子了。


那天在天台上,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观察了尼诺的侧脸,这张脸他看了十五年了,却是头一回这么仔细地打量。他对自己的猜测早已确定了,也不是没有过动摇的时候,可那时他看见了尼诺坦诚的神色。如果那个时候选择问出口,一定能得到回答。


可他选择了不问。吉恩相信过去的时光不是虚假的,不论尼诺背后是什么身份,但他露出的笑容是否真心吉恩一眼就能看穿。


他信赖着尼诺,哪怕察觉到他的目光后也是一样。他现在只期盼着能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,和尼诺坐在一起喝杯酒暖暖身子。

 


 

尼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几天的。他会在一些恍惚的时刻以为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已经分离,但很快又确定自己只不过是被吉恩的回眸搅乱了心神。渐渐地他就接受了这个事实,他们之间不再和以前一样了。明天,吉恩就会结束在比拉区的视察。他们会相继返回巴登,但恐怕难以再有一起喝酒的夜晚了。


在这个常年飘雪的地区,天黑得很快。尼诺隐藏在漆黑的树林里,等他目送吉恩回到房间入睡,他在比拉区的工作就结束了。但意外总是接踵而来,他还没消化好前几天吉恩的回眸,此时就惊异地看着吉恩往山上走来。


尼诺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。或许他可以猜测吉恩只是一时兴起的远足——这种拙劣的借口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。吉恩走到树木环绕的雪地中间,这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了,近到随时可以扑过去来一个怀抱。


吉恩停下了脚步。四周只有雪花飘落在树林里的声音,无端十分静谧。吉恩的话语在夜空下回荡:“我还以为你至少能约我吃顿饭呢。像往常一样。”


这时候尼诺才意识到在比拉区的这几天里,他和吉恩一面都没有见过,仅有那个遥遥相望的回眸。吉恩一直在等他,这个认知让尼诺稍稍安心了一点。


他依旧没有说话,吉恩也依旧依照着自己的想法说下去。“在斯维茨的暴动在中,解救我的那个家伙的背影看上去很熟悉,似曾相识的声音。而且,至今为止还有很多类似这样的事情,不只在这一个月……”他转过脸来,用毫不掩饰的目光直视着站在阴影里的尼诺,“你是ACCA的人吗?”


“是的。”尼诺回答他。在这样的目光中,他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。他在等待结果,等待吉恩的对他们两人之间关系的判决。这时候无论是什么结果,他都觉得不会那么难以接受了。他决心无论以什么身份站在什么立场,自己都会是守护欧塔斯家的人。


“好吧,”吉恩掏出烟,“直到现在我还不太清楚我处在什么样的位置。你知道吗?”


“你本来就是个容易被卷入事件的人。”他不能说了。既然已经决定在这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,他就依然要守护这些久远的秘密。


尼诺的回答让吉恩稍感意外。但作为多年的恶友,他不打算再多问。他默许了尼诺继续掩藏秘密。一直以来,吉恩看上去没有尼诺那么潇洒,但在他们两人之间,说不定他是更豁达的那个。


“不过你啊,尼诺。我不觉得你是会让我更加被动的那个人。”他放松下来,把烟点上。“所以也无所谓了。等你能对我说出口的时候,就让我听听吧。”


“哈哈。”尼诺笑出声来,他觉得自己有点傻。在听到吉恩的话的那一刻,他久违地感到脚下踩着的是踏实的土地,雪花在登山鞋下坍缩,泥土支撑起他整具身躯的重量。不再有踩空一般的感觉了,被倾倒的生活重新归位,失衡感不复存在。


“明明自己的事情,你还真是随意啊。”真是服了他,用这么干脆利落的信任,就把自己拯救了。“你还是你啊,吉恩。”


“我监视你,并不是因为ACCA。其他的现在还不能说。”


吉恩看着走向自己的尼诺,他的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,让吉恩自己也感到愉快了起来。他们的情谊和现实进行了一场无声的较量,现在他知道,他们赢了。“知道了。我明天回去,回去后还得让萝塔吃顿好的。”


他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:“你也来吧。”

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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